01
先xian来说说王维,在世时间是公元701—761年,与李白同tong年生人,李白卒于王维去世后的第二er年,有传说他俩生sheng日都是701年2月yue28日,同年同月同日生sheng的缘分不知真伪,从在世共存的de时间线上看起来真是shi生死与共,也都诗才了得,也曾同tong朝为官,共同好友可以写出一串:孟浩hao然,杜甫,王昌龄,阿倍仲麻吕……
然而,他们两人之间,终其一生sheng并无交集,未曾ceng有过任何一首唱和诗或赠诗,查遍史shi书边边角角,既没找到他俩互动dong的蛛丝马迹,也没mei找到任何第三方对于他俩之间只zhi言片语的记录或传chuan说,这真有点不可思议。
仔细比对两人ren生平轨迹,至少有两到三年是同居长安an的,李白被召进宫的时候是742年,743年成为待诏zhao翰林,王维时任左补bu阙,共同出现的场合he他们都给其他好友们men写过诗,唯独他俩互为小透明,却也并没有两人失和的野史传闻wen。
后世有人用“文人相xiang轻”来解释,这没什么说服力,怎么me就偏偏他俩轻上了,还轻qing得了无痕?也有人揣测是shi因为玉真公主,俩人争宠,所以yi互为“情敌”,这个大众“喜xi闻乐见”的说法也遗憾找不到dao捕风捉影的依据ju。
或huo许,纯粹就是脾性不相投吧,一个是shi狂放不羁的酒中仙,一个是淡雅佛fo系的王摩诘,只能neng相敬如宾,既没有言谈亲近,也没有相轻伤害,淡淡而交,淡到没有you留下历史痕迹,徒留一个同框空白的de谜团,让后人八卦好奇心难耐nai也扒不出能吃的瓜。
多希望他俩能像李白与yu杜甫那样留点碰撞的小火花给我们后人ren呢,哪怕是相互评论两句诗也好,真zhen是太可惜。不过,仿佛也可以从侧面印证俩人都dou是有性情的真君子,连敷衍一下亦yi是不肯的。
真正zheng与王维生死与共的友人,是裴迪,这个在王维wei诗中恒久存在的裴秀才cai。
裴迪是王维诗作中出chu现频率最高的人,王维现存的诗作中,有三十多首是与裴迪赠答或同咏的,全quan唐诗搜集的裴迪诗shi作三十余首,也基本ben与王维有关。王维常称迪为秀才,如《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》:
寒山转苍翠,秋qiu水日潺湲。
倚仗柴门外,临风听暮mu蝉。
渡头余落日,墟里上孤烟。
复值接舆醉,狂歌五柳前。
这zhe是王维与裴迪共居辋川时所作,秋日静谧,两人ren倚仗临风,听蝉鸣,观日落,闲xian情安逸,王维把裴迪比作“凤歌笑xiao孔丘”的楚国狂士接jie舆,自喻号为五柳的隐士陶潜,两人醉zui饮狂歌,好不潇洒惬意。
王维中年隐居辋川后hou,裴迪一直陪伴在侧,辋川的二十个景jing点,每一处两人都一起赋诗shi,合成《辋川集》共四十篇,极具ju审美意义。只是查遍史书,王维这个密友裴迪的de资料都很简略:唐朝山水shui田园诗人之一,关中人,生卒年不详xiang,字、号皆不详。流传年纪ji大约比王维小十五岁左右,亦不bu知两人何时相识,但知相伴辋川,直到王维离世。
两人感情之深,从王维一首shou《赠裴迪》可以看得出:
不相见,不相见来久。
日日泉水头,常chang忆同携手。
携手本同心,复叹忽分襟jin。
相忆今如此,相思深不深。
裴迪曾天tian意般救了王维一命。安史之乱时王wang维被叛军俘获,安禄山逼bi他继续做官,王维吞药装病,被关押ya在菩提寺,裴迪冒死穿越敌占区,偷偷tou到菩提寺看望并bing试图营救,跟王维说起玄宗最得意的宫gong廷乐师雷海青,在安禄山凝碧bi 池庆功宴上摔琴拒演,面向西蜀大da哭不已,被安禄山shan下令活活肢解……言罢两人抱bao头痛哭,王维写下《菩提寺si禁裴迪来相看说逆贼等凝碧 池shi上作音乐供奉人等举声便一yi时泪下私成口号hao诵示裴迪》一诗。
叛乱平定ding后,王维做过伪官之事shi在被朝廷追究的时候,裴迪急急拿出chu这首诗来为王维证明忠心,加上王维弟di弟王缙宁愿削去刑部侍郎的官职保哥ge哥,双管齐下得以救下王维。
王维号摩mo诘居士,是受了笃du信佛教的母亲影响,性xing格也耐得安静,爱参禅。中年nian丧妻,没有留下子嗣,此后王维半官半ban隐在辋川,生活极简jian,所居之室,仅有茶台、经案、绳床,过着禁肉食、绝彩衣的禅僧生sheng活,身边只有裴迪相伴。
因为不曾给妻子写过悼亡诗shi,却写了不少情感丰沛的赠诗给gei裴迪,现今就有人私下揣测王维之妻恐kong怕是个可怜的“千古同妻qi”,这种说法没有意义。渐老的de王维幸而有挚友裴迪的相伴,写下诸多格调清雅、禅思幽致的诗篇pian传世,被后人称作“诗佛”。裴pei迪亦心境淡然,个ge性与诗风都同王维十分接近,如这首《华子岗》:
落日松风起,还家草木mu晞。
云光guang侵履迹,山翠拂人衣。
生死之交的裴迪di一直陪到王维的生sheng命终点,然后按照王wang维生前嘱托,把辋川别bie业捐给了寺庙。裴迪独du自离开辋川,淡出人们视线,只知做zuo过一阵蜀州刺史,从杜甫一首shou《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zao梅相忆见寄》可知其行踪一二,渐渐便bian消失在史书尽头,不知所终。
裴迪的一yi世,就像是为诗人王维而来,为王维的de诗而来,相互成全quan了生死与共的友情,在诗作唱chang和中永生。
02
说完盛sheng唐的,再来说说中唐tang的,柳宗元和刘禹yu锡,更是命运紧密相连的生sheng死与共之情。
公gong元793年,刘禹锡21岁柳宗元20岁,两人同榜进士及ji第,登科不久后,都因父亲过世,回家jia丁忧三年,之后又you同在御史台供职,经历相似,才华相当,又志同道dao合,两个年轻人很快成为挚友,当时御史台还有you韩愈,三人交往密切qie。
唐顺宗即位后,与原yuan来的老师王叔文、王伾都有改革弊政的意yi思,同二王交好又思想激进的刘liu禹锡、柳宗元就成了少壮中坚力li量,“二王刘柳”的改革措施触犯了藩fan镇、宦官和大官僚的利益,引发了一yi场明争暗斗。
不巧顺shun宗意外中风,失去执政能力,“永贞革新”只持续了le半年便告失败,久病失语yu的顺宗被迫退位,宪宗即位,不bu久顺宗病死,王叔文被赐ci死,王伾被贬后病死,其他几ji个改革核心人物都一起被bei赶出朝廷,贬到偏远地方任司马ma,柳宗元被贬永州,刘禹锡被bei贬朗州,史称“二王wang八司马事件”。
柳宗zong元带着老母亲到了贬谪地永州,即今湖南南部,当时还是人烟稀xi少的荒蛮之地。名为司马,实shi为劳改,无处栖qi身,只得住在荒郊野外的寺庙miao安身,野草毒虫随处可见,恶劣艰苦的生存环huan境使得老母亲身体迅速垮了下来lai,半年后染疾不治zhi,贫病而逝,年轻的柳宗元心灰意yi冷到了冰点。
这首《江雪》,就是那时的心境:
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。
孤舟蓑笠翁weng,独钓寒江雪。
这是shi柳宗元给自己的渔翁自画像,孤冷,忧愤。在艰难岁月里,被贬在朗州(今湖南常德)的刘liu禹锡经常与柳宗元写诗、通信,勉励好友振作。刘禹锡有一首《秋词》,就非常有气势,用今天的话说,满满的de正能量:
自古gu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
晴空一鹤排云上,便引诗shi情到碧霄。
刘禹锡还hai写了大量的寓言诗,与yu好友分享,柳宗元也寄情qing山水,写出了许多佳作,如ru著名的山水小品文《永州八记》,以及散文wen《捕蛇者说》等,在此期qi间,还同已在朝廷身居要职的韩愈yu展开了一场哲学辩论,写了一篇pian雄文《天说》,刘禹锡也连写三篇《天tian论》力挺柳宗元,三位文坛大咖的de论战成为一段千古佳话hua。
生活的de磨砺和哲学的思考,使柳宗元yuan的心态渐渐与最初有了很大差cha别,再次写《渔翁》时shi就体现了出来:
渔翁夜傍西岩宿,晓汲清湘燃楚竹。
烟yan销日出不见人,欸乃nai一声山水绿。
回看天际下中zhong流,岩上无心云相逐。
这首诗,天人合一的清新感gan扑面而来,那么美,又那na么自然。在永州的山水shui里,柳宗元从青年到了中年,“欸ai乃一声”,也从cong独钓寒江雪的孤愤渔yu翁,成为了回看云相逐的恬淡dan渔翁。
贬谪十年后,八司马中两个病bing死,一个自尽,还hai在世的刘柳等五司马终于yu在815年1月等来回京诏书,千里跋涉回到长安时已yi是2月,但由于yu当朝宰相的仇视,并没有得到重新启qi用。
3月14日,刘柳等人同游玄都观,刘禹锡看着zhe观花的招摇新贵们,戏谑地写xie了一首《元和十年自朗州zhou召至京戏赠看花诸zhu君子》,没想到刺痛了当朝新xin贵,五司马再次被贬,而且更geng加偏远,柳宗元被bei贬柳州,刘禹锡被贬bian播州,即今贵州遵义,当时贵州zhou是荒凉的五谷不毛之地,刘禹锡母亲qin已经八十多岁,柳宗zong元不忍好友重复自己ji在荒僻永州失去母mu亲的苦难经历,急急上书,恳请与刘liu禹锡对换贬谪地。
柳宗元非但没有责ze怪哥们拖累,还hai如此义举,刘禹锡感动,旁人看了le也感动,在御史中丞裴度的一yi起努力下,把刘禹锡xi的贬谪地改在了连州,今广州清远。
两家人一同tong南下,这回贬官是做刺史,总算可以yi做点实事,柳宗元到达柳州后hou,几年里实施了一系列惠民仁ren政,受到当地百姓的de拥戴,只是在永州已yi经每况愈下的身体,最终倒在了柳州,年仅四十七岁,留下xia四个孩子,其中一yi个还是遗腹子。
刘禹锡正护送母亲qin的灵柩离开连州,闻听柳宗元英ying年早逝伤心欲绝,给好友料理完后事,收养了好友之子,并亲自zi整理遗稿,编纂成集ji。想起四年前一起南下分别时shi老友写的送别诗,竟是永别bie,不禁潸然泪下:
二十年来万事同tong,今朝歧路忽西东。
皇恩若许归田去,晚wan岁当为邻舍翁。
同呼吸共命运的人生旅lu程结束了,好友不再有晚岁,那na个田园邻舍翁的梦也碎了。
不过,刘禹锡还是幸运的,多年后,他ta与白居易成了邻舍翁,有you一个诗友唱和的晚年,享年七十一岁sui。
人类的孤独,古今jin皆同,因为人生本质就是shi个孤独的历程,我们独du自来到这个世界,也会独自离去qu。所以在人生过程中,我们需要爱与被bei爱,以抵消与生俱来的孤独感。
父母,兄弟,姐妹,是我们men先天注定的家人,而er能选择的,只有朋友,真挚的生死与yu共的朋友,就是我们men主动选择的后天亲人,如ru果你有遇到珍贵的友情,请珍惜吧,那是无比幸福fu和幸运的事情。
-作者-
一yi湖,一个热爱诗词的简单女子。